随着农村社会日益陷入空心化，农村高龄老人不得不务农自养，更为无奈的是，一些丧失了劳动能力又无子女照顾的老人被逼自杀了结生命。要解决农村养老问题，必须调整目前不对等的城乡发展格局，避免农村空心化的加剧。
　　
　　【编者按】随着农村社会日益陷入空心化，农村高龄老人不得不务农自养，更为无奈的是，一些丧失了劳动能力又无子女照顾的老人被逼自杀了结生命。目前，由于农村地区养老保险存在保障力度低等问题，农村养老依然以土地养老，家庭养老为主。但是随着农村土地被征用和土地流转的推进，土地养老模式的路被堵死。要解决农村养老问题，必须调整目前不对等的城乡发展格局，避免农村空心化的加剧。
　　

　　养老断层，农村人为何老无所依?
　　
　　养老金双轨制改革，“以房养老”，“延迟退休”……近日，一系列养老话题持续占据着舆论中心。但公共讨论主要集中在城市养老体系之中。这种话语权分配不均的现象，造成农村养老的大问题其实并未得到足够关注。
　　
　　近日，半月谈对农村“养老断层”的调查引发热议。半月谈通过在重庆农村的调查发现农村“老无所养”问题普遍存在，农村高龄空巢老人，受子女外出务工、家庭收入拮据等影响，年老反而需要自养，高龄仍干着沉重的农活。此外，半月谈还提出传统的“养儿防老”、农村互助养老受到冲击，而新兴市场化养老方式，由于成本高等问题，尚未被空巢老人接受，农村出现“养老断层”。
　　
　　半月谈的这次调查让农村的养老问题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但纵观各大网站的讨论，依然停留在描述农村老人老无所依的现状和凌空蹈虚地“畅想”农村未来可能的养老模式上，从不追究为何农村老人会陷入到老无所依的境地。
　　
　　农村空心化加剧，高龄老人或务农自养或被逼自杀
　　
　　重庆石柱县大歇镇黄山村76岁的冉岁兰老人，虽然有5个子女，但都长期在外打工，为了挣生活费和口粮，老人种了两亩玉米地务农自养。由于子女外出务工无法承担赡养责任，像冉岁兰一样年逾花甲、古稀“老而自养”的农村老人不在少数。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发布的调研报告显示“有41.2%的农村老人，仍要靠劳动收入养活自己”。更为无奈的是，一些丧失劳动能力又无子女照料的老人被逼自杀了了结生命。武汉大学刘燕舞老师在湖北、山东、山西、河南等11个省份的40多个村庄调研之后，发现农村老人的自杀现象“已经严重到触目惊心的地步”。经统计，各村去世的老人中，死于自杀的自杀率高得惊人，“至少30%，这还是保守估计”。在过去的6年调研里，刘燕舞发现有不少老人，因为行动困难，拿不到药水瓶也站不上板凳悬梁，便在不及人高的窗户上，搭起一根绳，挎住头，蜷起腿活活吊死。这样惨烈的自杀，在农村数不胜数。
　　
　　农村日益加剧的空心化是农村老人无人奉养的主要原因。改革开放后，随着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进和人民公社的解体，农村经济土崩瓦解。在城乡二元体制下，城市经济狂飙突进，农村却日益凋敝，农民收入锐减，随着医疗、教育市场化的推进，农民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几乎全部商品化，仅靠土地的收入根本无法维持生计。农村青年们被迫到城市的工厂、工地劳动获取生活来源。而留在农村的不是已经年迈的老人就是还未成年的儿童。
　　
　　但农村青年即使能够在城市里谋生，收入也并不可观。根据官方数字显示，2014年全国农民工数量2.74亿，其中外出农民工1.68亿，外出农民工月平均收入2864元。每月不到3000元的收入对于没有成家的农民工来说勉强能够糊口，而对于有子女的工人来说只有节食缩食才能承担起子女的养育成本。如果还有老人需要赡养，这一点工资无疑是不够的。也正是考虑到在外打工的子女经济并不宽裕，很多老人为了给子女减轻负担不得不务农自养。
　　
　　养老保险保障水平低，农村人鲜有问津
　　
　　为了解决农村地区的养老问题，国家从2009年开始试点新型农村养老保险，即“新农保”。这是国家为未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广大农村老人，提供其基本生活保障的主渠道。从2009年起，它在全国10%的县试点，基础养老金定为每人每月55元。换句话说，一个农村劳动者每年缴纳100元，60岁后，每月能领取55元。
　　
　　但新农保仍然有几个重要的不足。一是覆盖率低，根据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发布的调研报告，2010年，农村能够依靠养老金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老年人，仅为4.6%，而这一比例在城乡老人间的平均值为24%。其次是保障水平低。每月55元的标准甚至比‘低保’(即农村居民最低生活保障)还要低，后者在2009年是每月57元。尽管现在6年过去了，很多农村地区的养老金涨幅不大，依然维持在极低水平——每月70元，根本不够支付生活费。
　　
　　由于新农保存在覆盖率低、保障水平低等问题，以及考虑到打破公共服务城乡二元制度、推进制度并轨等问题。国务院于2013年2月提出合并城乡养老保险，建立全国统一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不过，统一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制度后，在制度模式、筹资方式、待遇支付等方面与合并前的新农保和城居保保持基本一致，这意味着，新农保参保人的待遇不会提升到城居保的水平，保障水平依旧不高。
　　
　　土地被大量征用，靠地吃饭成奢望
　　
　　由于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存在保障力度不高等原因，现阶段农村地区养老模式仍然以家庭养老和土地养老为主，但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推进，“土地养老”模式也不断受到冲击。在当今社会的转型阶段,工业化和城镇化进程加快,农村农民所占有的土地资源越来越急剧的下降,土地的丧失给农村老人解决养老问题带来一定的困难。大量的农业用地被征用,但农民并没有得到合理的补偿。而我国目前仍然处于工业化发展的扩张阶段,工业化、城镇化是在未来数年依然是不可避免的发展趋势,在这样的趋势下,农用土地必然面临着进一步的减少。
　　
　　失去了土地,对农村的老年人来说,基本上就意味着失去了生存所必须的生活保障。失地农民作为农民中的一个特殊群体，数量迅速扩大，民进中央预测2020年我国失地农民总数将达1亿人以上。土地是农村老人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也是家庭养老的主要经济基础。但随着大量耕地被占用，农村老人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土地养老模式的路被堵死。
　　
　　即使土地暂时没有被征用的农村老人生活也极其不易，由于生活资料全面的商品化，土地上的收入根本不够维持生活。今天的资本已经渗透到农民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几亩土地上的收成难以负担生活开支。以前部分基本生活资料还能自给，其他生活需求需要依靠现金收入，但是现在大部分农村地区现在连生活资料这部分都已经很难靠农业收入满足。
　　
　　调整城乡发展格局，解决农村养老问题
　　
　　农村养老问题并非一个孤立的问题，而是农村空心化、虚空化导致的后果之一。在以城市为中心的发展模式下，农村的资源被掏空服务于城市化的发展目标。当城市凭借从农村吸引而来的年轻、廉价的劳动力迅速发展时，却并没有给予进城农民工一份合理的工资供养家人。一定程度上，城市依靠牺牲农村，依靠对农产品的不平等交换为优势获得迅猛发展。国家的资源，政策的设计也向城市倾斜，农村并没有从城市化、工业化的推进中获得实质性的推进，反而日渐凋敝。农村普遍存在的老无所依现象是农村为城市化所承担的发展成本之一。
　　
　　随着第一代农民工的老去，处理农村养老问题迫在眉睫。要实现农村老人老有所依、老有所养，必须调整目前不对等的城乡发展格局，提高农民收入才能避免农村养老问题的加剧。只有如此，才可能真正让农村老人放弃用自杀来稀释和消化农村社会空心化的痛苦。（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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