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断暮云花影泪,临水乱妆琴音碎。音容在,渺归期,只把梦魂织锦萃。
幽寄慧心遗素尺,罗帕斑竹清泪滴。青衣彩袖舞风疾,莲盛几曾结并蒂!——木兰花
“朱砂,朱砂,你这又是何苦!三年了,你依然如此执着,如此心伤,你教云情何以堪?”朦朦胧胧间,似乎有人在耳边喃喃自语。
“云,是你么,你终于肯来见我了!”我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满心的欢喜:“云,朱砂口渴,要喝茶!”
“傻丫头!”云爱怜地轻抚我的额头,放开我的手。
“云,不要走!”我惊慌失措,依然睁不开眼,双手无力地伸出去。
“我没走,我给你倒茶喝。”云扶我坐起。
一口茶入喉,我竭力睁开眼睛:“云,真的是你,你变了好多,看起来像你又不像你了,呵呵!云,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我抓住云的手,轻轻摇晃着。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睡吧!”云把我的手放进被子,让我闭上眼睛。
很快,我就又睡着了。梦里,玉蕊灿然盛开,我与云树下席地而坐,花气盈盈,书香淡淡,身后流水淙淙,远山含翠笼烟,摘一朵玉蕊插在云的发间,云哭笑不得,只看着我不说话,却也不恼。
“很久没见公主这么笑了!”有宫女轻轻地说道:“宛若当年在锦绣山庄的时候呢。”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公主这样子的笑容呢!真如百花盛开,让人看了就觉着欢喜呢!”珠儿的声音一听就知道。
“嘘!珠儿,你小声点儿,别把公主吵醒了,难得公主能好好地睡个安稳觉,还欢欢喜喜的。”芯儿的声音带着埋怨。
“没事,你们慢慢地说,公主我已经醒了!”我睁开眼睛,心情大好:“萼儿,云呢,还在这里么?”
“公主,云庄主他已经不在了。萼儿告退!”萼儿眼里盈着泪,低着头走了出去。
“公主看见云侍卫?公主你、你做梦了?”珠儿赶紧问道。
“做什么梦,我就是看见云来了,真真儿的,还抓着我的手和我说话呢!”我不满地看着珠儿。
珠儿摸摸我的额头,看着芯儿:“没发热症啊,怎么说胡话呢?”
“公主我好得很,发什么热症啊!”我不满地瞧着珠儿:“我昨晚真瞧见云了,他还给我倒茶喝了。不信你们看桌上的茶杯,我没喝完,就喝了一口。”
“天啦!公主你一定中了邪,遇见鬼魂了!珠儿要去告诉枫侍卫,禀报太后,这还了得!”珠儿边说边跑出去了。
“芯儿,快去拦住她!”我慌忙吩咐芯儿。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枫快步走到我床边,摸摸我的额头:“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太医过两日就要按惯例来了,干什么今日要太医来,别惊扰了太后,还以为我得了急症呢,我没病,好得很。我就是知道,云来过了,是真的来过了!”我坚持着自己的感觉。
“别大惊小怪的了,公主做梦呢!你们伺候公主更衣洗漱,然后下去吧。”枫对珠儿、芯儿、萍儿说道,转身出去了。
“是!”珠儿和芯儿赶紧过来。
梳洗完毕,用过早膳,珠儿、芯儿告退下去了。枫和我一起来到云的墓前:“要不要枫命人把云的墓挖开,让你再亲眼看看。当初是你亲手安葬的他,连棺木都没有。三年了,云,他不在已经三年了。你不再是当年进宫那个年少无依的朱砂,而是如今已近双十年华的明月公主了。”
我看着那墓碑摇摇头,当初安葬云的时候,我伤心过度,并未立碑;这墓碑是太后后来命人立的。我自己亲手安葬的云,我又如何不知!可是昨夜的情景分明不是梦,那冷涩的茶水,云温热的气息,疼惜的眼神,低低的叹息,还有那“三年了”的感叹……这点点滴滴,分明真切如斯!可是,三年了,云的样子却反似年轻了许多,年貌倒是与我相当,从前的儒雅谦和也分明变作英姿勃发,这又作何解释?百思不得其解,我再次摇头,痴坐在云墓前,久久不能开口说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枫低低劝道:“回去吧,回去歇歇吧!”
我看着他,点点头,依然不说话,慢慢地走回小楼,闷闷地回房坐下。窗外,箫声忽而空灵,忽而清越,恍如天际流云倏忽来去,淡远宁谧;又好似和风丝雨,润物无声。晚膳之后,我吩咐宫人们退下,月上柳梢,箫声依然,我的心渐渐清明起来,猛一抬眼回眸,挽月赫然出现我的枕头上,那旧旧的荷包依然熟悉惹眼。我取下荷包,打开,荷包里一张小小的素笺,上面写着:天可怜见,痴心一片。相思无悔,云月含泪。有缘再聚,卿诺不负。锦绣春浓,善自珍重。
“枫,枫,我要回锦绣山庄去!你先打点一下,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将素笺放进荷包,和挽月一起收好,我唤枫进来说道。
“好,你早些歇息吧,我去吩咐他们收拾东西。”枫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惊诧,极其平静地说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取出搁置已久的琴,随意抚罢一曲,艰涩生硬,看来,我果然做不成擅琴之人。哑然失笑间,枫已无声无息站在了面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公主早些安歇吧,明儿还要赶路呢。”替我收起琴,枫涩涩地说了声,转身离开。
归心似箭,一夜无眠。那荷包,分明失踪很久了;挽月,我用它自尽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如今,它们竟会一起出现,绝非巧合偶然。锦绣山庄,云离开三年了,我离开已四年了,如今,是否荒园颓败,萧条凋敝,满目凄清!
一路上,我纵马飞驰,枫不时策马冲到前方,示意我慢些。如此数次之后,我放松缰绳,跟随的宫人们仍旧已是拉下得极远了。春意深浓似海,馨风拂面柔绵,草色青葱欲滴,乱花芳菲惹眼,却终不如锦绣山庄半湖碧波青莲深得我心。
一别四载,锦绣山庄清雅依旧,门外的修竹叶叶含翠,青碧喜人。看门的,依然是那个在我年少时常常被我乔装骗过,放我外出的张全。看见我,张全的惊喜溢于言表,满面难以抑制的笑容,抖抖索索的手,翕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嘴唇,半天只说得一个字:“你?”
“全爷爷,我回来了,是朱砂回来了!”我看着他,笑语盈盈。
“好啊好啊,朱砂小姐回来了,回来就好!张全可一直盼着小姐回来呢!”张全一边笑着,一边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蓦然又似想起什么,扑通一声跪下:“张全叩见明月公主!”
我赶紧下马,扶起张全:“全爷爷,快起来,您老人家怎么可以这样,朱砂在这锦绣山庄,只是朱砂,这里没有明月公主。以后您老人家千万可别行这样的大礼,折煞朱砂了!”
张全站起身来:“可惜云少爷外出还没回来,小姐您先进去吧,山庄的人都盼着小姐早日回来呢!见了小姐,一准都高兴坏了!”
“云少爷,云少爷在山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他分明走了三年了,怎么会在山庄里?
“是啊,云少爷两年前回来的,三天前又走了,说是要去接小姐回山庄,和小姐完婚。小姐您你进去就看见了,山庄里张灯结彩的,正筹备你和云少爷的婚事呢。”张全的脸上笑开了花。
我和枫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我们先进去吧!等这个云少爷回来再说!”枫简短地说道。
山庄里果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锦绣居前的荷花池畔,已围满了山庄的下人,正热闹地谈论着什么。似乎有谁说了句什么,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小姐,小姐回来了!”“是啊,是小姐回来了!”
蕊儿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到了荷花池边:“小姐你看,并蒂莲呢!”
我放眼望去,满池莲叶亭亭如盖,正中央一朵小小的并蒂莲含苞欲放。
我奇道:“这还未到莲花绽放的时节,今年的花怎生这样的早?”
“小姐有所不知,自小姐入宫之后,这池子里头的莲花已三年不曾开了。今年春来早,地气又暖,云少爷知道小姐喜爱这些莲花,特意命人引来了山庄外的温泉,这花可不就赶着来了,竟然还是并蒂的。蕊儿恭喜少爷小姐了,这并蒂莲可是好兆头呢!”蕊儿笑逐颜开地说着,引得众人纷纷向我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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