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天，我在世纪佳缘上读了一个网名叫平静的艺术家写在佳缘博客上的几篇文章，这是一位曾经的上海知青，插队到了云南的西双版纳，看过《蹉跎岁月》和《孽债》的我，对这人的经历有一种很特别的兴趣，我很仔细地读完了他所有的文章，对他有了个很模糊的印象，我当然想象不出他是什么样子，不过我可以想象得出他为生活做了怎样的努力，想象得出他的个性，比如特立独行，比如凡事追求完美，我总觉得自己的灵魂中有着许多跟他相似的东西，于是我决定跟他谈谈话，也许是心有灵犀吧，我们一聊就很投缘，他领我去看了他在网上的另一个博客，名叫清漪山房的，这名字给人一种雅气而清高的感觉，想必这博客的主人应该不同凡俗吧，一向与世俗格格不入的我，马上被他吸引住了，他的博客里有很多画，其中一本画册是专门描绘西双版纳的人文风情的，我去过云南的大理和西双版纳，大理的白族人崇拜生殖器，西双版纳的彝族人信佛，他的画里就有许多这些方面的题材，不过，他的画里表现得最多的却是女人，一般画家画女人时总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我读高中时教政治的老师就说我生着一双会说话的漂亮眼睛，我妹说过我有着一双总象在做梦的眼睛，他们还断言我这双眼睛会给我招灾惹祸。可见眼睛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可这人画的女人都是细眉小眼，黑白分明，而且微微低垂着头，好象在逃避着什么，有些忧郁又好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想不管是谁，只要你看过他的画，你能记住的，肯定就是那些女人的嘴，他画的女人每一个都是樱桃小嘴，嘴唇那个厚啊，还有那个红，是不是他觉得女人最性感的地方就是嘴呢？特别是厚厚的那种，据说女人的嘴唇能让男人连想到女人的下身最隐秘的部位。
　　他的画让我丧失了自信，因为我是个浓眉大眼的女人，嘴唇又很薄，并且我还讨厌涂脂抹粉，所以，当我决定去昆明见他，临上火车前，我给他发了这样一条短信：我给你说个笑话，我去搞征兵体检时，跟纪委的一个老同志在一个办公室待了一个星期，最后一天他跟我说道：“我仔细观察了你一个星期，发现你的眉毛是真的，也从不涂口红。”我说：“还有我的脸也没刮腻子你注意看了没有。”他听罢笑了。我给你说这个笑话的目的是希望你能看得惯一个素面朝天的女人。他回说他不计较我这个的。于是我放了心前去。
　　2009年3月13日，星期五，13日的星期五，在《圣经》里，这是耶酥被尤大出卖的日子，也许，我们在这天碰面，也在预示着将要有不幸发生吧。
　　在昆明火车站，当我站在车厢门前时，一眼看到一位乘警身边站着一位年过50的男人，身高大约在165到168厘米之间，显得很苍老，160厘米的我，如果穿上高跟鞋，没准有他高呢，不但这样，他还稍微有些发胖，是虚胖的那种，皮肤也是灰黄色的，目光有些呆滞，他身着一件灰色上衣，戴着一顶灰色的布帽。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向不喜欢身着灰色服饰的男人，我总觉得喜欢灰色服饰的男人是那种懦弱，没有自信，不会信守自己的诺言男人，我觉得自己当时一点没看好他。不过我看过他的照片，知道那帽子下面是个秃顶，虽然我生着一头浓密的黑发，我却很喜欢秃顶的男人，我觉得秃顶的男性是智慧的象征；说了半天，这个男人能吸引我的，就只有他那个秃顶，我真是一个怪女人，说出去一定让别的女人笑掉大牙的。
　　不过我的出现好象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惊喜，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我不止一次听到男人这样评论我：这个女人真的很漂亮。难道我1尺9的腰围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如果他真是个画家，对美应该有独到的眼光的啊，记得我去看读高中的儿子时，儿子的同学还在我身后赞叹道：“阿姨，你真美。”这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啊，是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还是——，不可能的，喜欢漂亮女人是男人的天性，他不能欣赏我是不是他很自卑，就象我老公那种人，老是说我难看，我叫老公去找比我好看的女人，老公又说看到别的女人很腻味。总之这个男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很健康的那种，我察觉到他对我的欣赏是当我跟他并肩走出车站的途中，他用眼角的余光盯着我的腰看了一眼，我是个略显羞涩的女人，忙用随身带的杂志挡住他的目光，然后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来，我心里嘀咕道：一个反应这么迟钝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画家啊？
　　那些引起我灵魂共鸣的文章真的是他写的？
　　那些让我崇拜不已的画真的是他画的？
　　那些令我灵魂震撼的照片真的是他拍的？
　　他别是有什么病需要女人照顾的罢。
　　我这样猜测是有我的道理的，我说这人在我心里不但多才而且多艺，他不但画画好，摄影也很出色，他吸引我的，就是他拍的一组关于芭蕉的照片，那组照片大概有10多张罢，那些平时在我眼里的破枝烂叶经他的镜头后，显出一种碧绿苍翠的美，把我的心震住了，其时我正患着很严重的胃溃疡，于是，我就着他那些芭蕉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残缺之美》，文章是这样的。
　　
　　残缺之美
　　
　　芭蕉树是热带和亚热带一种极平凡的植物。
　　如果你驱车在南方乡村那凹凸不平的泥泞小道上，那么这种植物随处可见，农人们之所以喜欢在自己的房前屋后种上一丛芭蕉，是因为这种植物本身的经济价值，它的果实是香甜美味的水果，它的茎，也许应该叫叶柄比较科学，是很好的猪饲料。歌剧《刘三姐》里有句唱词是：什么结果一条心。答案就是芭蕉，那意思就是不管芭蕉树长得多高，它最里面的那枚叶片都是从地下抽出来的，所以，这种植物没有枝桠；偶尔，你也能在大师们的水墨丹青中见到这种植物，而那也不过是几张支离破碎的叶片，总给人一种残缺破败的伤感；只有一句说到芭蕉让人有喜色的，就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诗话了，因为有了红的樱桃，更显芭蕉的绿，让人想到的就只有苍翠欲滴这四个字。
　　不过让我真正认识这种植物，是在朋友的博客里看到的照片，那是十多张的一组照片，拍的都是芭蕉，看来朋友是对芭蕉情有独钟的了，在南方乡村长大的我，对芭蕉可谓是熟视无睹，可是，当我仔细看过那些照片后，发现没有一棵芭蕉树的叶片是完整的，不知道是风的肆虐，还是雨的摧残，总之每棵树都是伤痕累累，在南方夏日的黄昏里，每一棵芭蕉都象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士兵那般衣衫不整，仅此也就罢了。最让我震惊的，是那种累累伤痕中依然不改的绿，这种不肯屈服于命运的顽强，只能用海明威在《老人与海》里的那句话才能形容得尽，那就是‘人只能被消灭，不能被打败。’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看到水墨画里的芭蕉都是破碎的叶片，其实大师们想表现的不是我以为的颓丧，而是一种残缺的美。
　　过完春节后，我一直郁郁寡欢，那是因为我在过年时，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我的胃又出血了，吃了许多的药，总也没有好起来的迹象，我把自己的胃镜图片拿给一个很有名气的专家看，他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一个火柴头大的小溃疡，有什么呢，没事的。”“怎么没事啊，我都痛不欲生了。”我抗议道：然后历数了自己吃过的药的名称，专家道：“不如这样好了，你每餐饭前吃火柴头那么多的云南白药，连续吃上一个月，看看效果如何。我疑惑地看着他，在此之前，别的医生开给我的药少则三种，多的五种，他们从不用云南白药。专家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跟我说道：“可能你的溃疡是长在血管旁边了，所以很容易出血，现在，能救你的，就只有云南白药了，相信我罢。我半信半疑的，抛开别的药，只在饭前吃一点点他开的云南白药，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了，一个星期后，我的食量大了一倍，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之前我经常哀叹：埋怨老天为什么这样对我不公平，给我聪明，给我美貌，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看着那些满目沧痍而依然苍翠欲滴的芭蕉树，我还敢抱怨什么呢。
　　
　　他看了我这篇文章后，跟我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不过你会没事的，有我呢。”
　　这个多才多艺的男人不但喜欢我，还能包容我生病的身体，我能不受感动吗？
　　就这样我们好上了，我跟他说，我只有三样东西：美貌、无懈可击的人品和一颗善良的心。
　　他回说我有这些就够了。
　　隔天，我给他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我尊崇地爱着你。我的爱是单方面的，不需要你的回报。
　　这是因为我对男人一向没有信心，而这个男人对我而言简直是太优秀了，我只能仰慕他，崇拜他，能跟他做个在网上聊天的朋友我就很知足了。我觉得自己喜欢一样东西不一定要据为己有的。这天是3月8日，国际妇女节，星期日。发完这条信息，我的电脑就被黑客控制住了，再也看不到他发给我的东西。
　　第二天上班，我在单位打开自己的邮箱，发现里面有他给我的一封信，里面只有几个字：我接受你的爱，我也爱你，亲爱的，后面是他的手机号。
　　这天是2009年3月9日，我是1963年3月9日出生的，所以，这天是我的生日。
　　我看着那行字，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俗语说：同病相怜。只有有病的人才能理解另一个有病的人，我心下想道：即使他真的有病，比如说肝或者肾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会嫌弃他的。因为是他先包容了我这很严重的胃病。
　　及至到了他的家，我才发现自己的怀疑没有一点道理。
　　他家的笔、墨、颜料、画框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画家。
　　他告诉我，他是云南画院的画师，我就跟他提到一个叫步雨青的女画家，他说他比步雨青有名气，在他后来给送我的画册里，我发现他所言非虚，那画册里介绍他是全国百杰画家中的一员，而那里面没有步雨青的名字。
　　我当即给我妹发了条短信，因为我的昆明之行只有我妹一人知晓。她曾断言他是个骗子，并说我将要成为我所有同学的笑料，我有7个女同学跟我妹同在南宁工作。
　　我想我的短信不止是让我妹放心，更是让她相信我的判断力是对的，她一直在嘲笑我，说平时心性那么多疑的我怎么会凭直觉去相信一个千里之外的男人，纵使那个男人真的是个画家，可我又不是貌若天仙，别人凭什么会爱上我啊？
　　我坚信这个男人值得我冒险。
　　不过，他的家跟他本人一样，给我的第一感觉是零乱阴郁的。
　　昆明是个日照很强的城市，室外一直阳光灿烂，可他没打开一扇窗子，一直让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种难以言状的阴郁中。仅有的阳台也被他用玻璃遮住了，如果我是他，我会在阳台那里放几张小椅子和一张小茶几，工作累了就在那里读书看报，可他的阳台空空地闲置在那里，象个美丽却讨不到丈夫欢心的弃妇。
　　我为那个阳台悲哀和难过，真的。（文/一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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